8/31/2002

《出尘》第四章

第四章

  那年秋天的时候,北京电信开始面向公众开放互联网业务。当时还没有提供web服务,仅仅是开一个拨号服务帐号,提供电子邮件业务。一个月要100块钱,而且只能使用六个小时。为了联系学校方便,我就申请了一个,并把用户名和口令告诉了张璐,让她和我共享。

  托福成绩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份了,跟我自己预料的一样,只有610多分。我觉得虽然分数不高,但是也可以将就着用它申请学校了。有几个周末,我经常和张璐泡在北京图书馆,查阅美国各个大学计算机系的资料,累了就在四楼的放映厅看原版的美国电影,或者到一楼左侧的小餐厅里喝饮料。
  准备留学的资料是一件非常烦琐的事,需要求许多人,盖许多章,还要准备推荐信和个人简历等等,甚至直接给感兴趣的教授发email。一连几个月的时间,我除了工作外都在忙这件事。虽然每周都回家,但都是看看就走。
  妈妈自从和爸爸一起炼了功后,再也没有出现什么身体不适,眼看着妈妈心情日渐开朗,面色渐渐红润起来,人也不象以前那么瘦了。
  到了十二月底的时候,我终于把所有申请材料都寄走了,然后静等消息。圣诞节的前一个周末,我回到家中,看见爸爸妈妈正在试一个新买的录音机。
  “咱们家新买个录音机干什么,我不是给家里买了一个能放CD和磁带的音响了吗?”我问。
  “我们在外面早晚炼功要用,”妈妈说,“还买了个充电器和四节充电电池呢。”
  “我记得家里原来有充电器和电池啊,干嘛又买?”我问。
  “早就还给单位了,本来就是单位的东西,”爸爸说。
  “在咱家也用了快两年了。”我说,“现在我可光听说谁从单位往家拿,还没听说往回拿的,您这可是独一份儿。”
  爸爸笑了笑没说话。
  “你们原来炼功用的录音机坏啦?”我问。
  “没有。现在新来炼功的人特多,想分出去一些人在咱们家门口这儿单成立一个炼功点儿,所以需要一台录音机。反正买一台对咱家也不算什么,我就买了。”爸爸说。
  “你们还真挺积极的,”我开玩笑说。
  “这是好事儿啊。”妈妈说,“我原来整天病病歪歪的,你们都跟着着急,现在不都好了吗?你爸原来的肩周炎现在也不犯了。谁来炼功都受益,那不是炼的人越多越好吗?”
  “那倒是,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我说。
  “这个功啊,治病不说,还一分钱不要,教功不要钱,看录像也不要钱,连咱家第一本《中国法轮功》还是炼功点儿上陈兰送的。我们也想出点儿力,弘弘法,”妈妈说。
  “法轮功里到底说的什么呀,你们这么一本正经的?”我问。
  “你有空儿就看看这本书吧,”爸爸递给我一本《转法轮》。

  我随手打开书,扉页上是创始人李洪志先生的照片,亲切慈祥中透出一股威严。我翻到第一页,看见上面写到:““佛法”是最精深的,他是世界上一切学说中最玄奥、超常的科学。如果开辟这一领域,就必须从根本上改变常人的观念,否则,宇宙的真相永远是人类的神话,常人永远在自己愚见所划的框框里爬行。”
  文字浅白易懂,但是内涵很深很大。我对着这短短的几行字犯了会儿愣,过去总觉得“佛法”是一种处世哲学,也觉得“佛”是如此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原来“佛法”是关于宇宙真相的最精深、玄奥和超常的科学。
  我定了定神,一路看下去。整本书一共分为九讲,每一讲的每一个小标题中所阐述的内容对我的震撼都是巨大的。可以追溯到20亿年前的史前文明;佛是“觉者”,是通过修炼认识到宇宙真相的智慧觉悟的人;“真、善、忍是衡量好坏人的唯一标准”;“要重视心性修炼,按照宇宙真、善、忍的特性去修炼,把常人中的欲望,不好的心,做坏事的想法去掉,”“在各种环境中都得对别人好,与人为善”……我可以感受到在看书时,原来我在二十几年中建立的世界观土崩瓦解。“我是谁,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为什么活着”这些千古以来一直困扰着那些想探究生命奥秘的人的问题,在这本书的一开始就给予了圆满的回答,所阐述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几乎美好得难以置信。
  在看完第一讲的时候,我几乎已经决定了我会按照这本书的要求去做,但似乎有另一个声音不停地对我说,“先不要着急下决心。真要是发了这个愿就不能再做一点坏事,不能再耍一点阴谋诡计,而且你还要追女朋友,要出人头地,这些一辈子的目标将来怎么实现呢?”但是,我却隐隐感觉到走入法轮功的修炼仅仅是迟早的事。那真理的力量有如岩浆在地下运行,只等时机一到,就将以石破天惊的气势喷薄而出!
  当我一鼓作气地往下看这本书的时候,非常奇怪的一点就是,几乎我每想到一个逃避的借口,很快我就会看到书上破除该借口的法理。等我看到第八讲的时候,“我要修炼!”的念头象排山倒海一样充斥了我全部的思想,当我心深处呐喊出这句话时,一切心中的阻挡都在那一瞬间灰飞烟灭。我感到身体似乎在一股能量的充实下一层层地变大,一种来自生命深处的脱胎换骨的冲击使我激动地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步了很久。原来看《西游记》看不懂的一句话“夫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全此三者,幸莫大焉”一下子在头脑中变得如此直白真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前人皓首穷经也未能找到的真理,竟然如此轻易地摆在我的面前!
  可以这么说,法轮大法几乎象示现神迹一样地治病奇效并未对我造成多大的吸引力,充其量我也仅仅是把他当作一种疗效显着的气功而已。然而他在法中阐述的博大精深的道理,那么圆融明慧,就象活泉喷出的清新入骨的水,可以荡尽我心最深处的污垢与愚见!我将《转法轮》捧在手中,双膝跪地虔诚发愿道“从今天开始,我要按照‘真、善、忍’的要求去掉我一切不好的思想与行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我也要坚定地走下去。杨帆,从现在起,你就当自己脱胎换骨,是一个新人了。”
  当我合上书,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时候,觉得天地都已经是全新的天地了。

  “能把这本书带到我公司看吗?”我问妈妈。
  “拿去吧。送给你了。看得怎么样?”妈妈说。
  “已经看完了,但是我想再看一遍。”

  我回到公司的宿舍给张璐打了个电话。问问她周末过得怎么样。
  “还行。反正就是在家复习呗。快期末考试了。过几天我们家里要来客人,可能要在这儿住一个多月。”
  “你要觉得静不下心来看书,就上我这儿来吧,反正我现在自己住,赶上你不会的,还可以问问我。到时候,我给你买两筒你爱吃的薯片。”
  “好啊,”张璐很高兴地答应了。

  我从自身阅读《转法轮》的感受就清楚地知道这本书可能会给人带来的巨大冲击,所以决定等张璐期末考试结束后,可以有时间静下心来看书的时候再和她说说这本书和我的一些想法。
  从我把《转法轮》拿到公司宿舍后,我每天有时间就捧着这本书看,看完一遍就翻过来从头再看。让我吃惊的是,在我看最初的三遍时,每看一遍都能看到很多以前忽略的地方,甚至觉得似乎自己是在第一遍看这本书一样。
  我当时还不会炼法轮功的五套动作,但是我知道法轮功有一套功法是打坐。爸爸盘腿的姿势我以前见过,晚上没事的时候我就自己照葫芦画瓢儿地练练盘腿。


  星期二晚上,我去给张璐买些吃的。交钱的时候我递给收款员50元钱。她接过后,在验钞机上照了一下,说“这50块钱是假的,给我换一张,”说着就把钱扔了出来。
  “是吗?”我一边掏钱一边说,“这可是我昨天从自动提款机上取的。”
  “你倒霉呗,银行也有时候会收假钱,”收款员一边找给我钱一边说,“你呀,拿着这50块钱到路边卖冰棍儿的老太太那儿买根冰棍儿就花出去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把50元假钞和找的钱放回钱包,拿着买好的东西出了商店。
  “这就是看看我修炼后,是否还贪图小利吧,”我一边走一边想,“今天的杨帆可不是那个报花帐的杨帆了。”

  周末的时候正好是元旦,我回到家中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做饭。见我回来了就说,“小帆,正好你回来。先别脱衣服,帮我到楼下小超市里买瓶酱油。要生抽王,一会儿拌凉菜用,你有零钱吗?”
  “有,”我答应了一声出了门。
  买完酱油付了钱,我看见收款员正拿着一个小型的验钞机摆弄着玩儿。
  我突然想起了兜里有50块钱的假钞,就说“您能让我看看这张钱吗?人家说这是假的,怎么看出来的?”
  “你这张是真钱,”他一边照一边说,“谁说是假的。”
  “别的商店。”我说。
  “90版的真钱右边一照有荧光,”他一边说一边演示给我看,“你这张大部分都磨掉了,但是边上还有一点,他们验的时候没看见这边上剩的这点荧光,就说是假的了。”
  “是吗,”我说,“这两天我一直都没敢花。”
  “你给我吧,我帮你换一张,”说着他递给我一张新钱。
  “谢谢您咧,”我说。
  出了商店,我突然觉得修炼是很玄妙的事,真的象书上讲的“……是你的东西不丢,不是你的东西你也争不来。”
  当天晚上,妈妈给了我一本李洪志先生的新书《转法轮 卷二》。
  第二天,我跟爸爸学了五套功法的动作。回公司的时候,我又特意带了一套《转法轮》。
※※※
  元旦过后,张璐的期末考试日益临近。周末的两天,她都呆在我的宿舍中乖乖地看书。礼拜天下午的时候,我自己去办公室查一查是否有新到的电子邮件时,发现有一封邮件的地址结尾是''''''''''''''''jp'''''''''''''''',也就是说是来自日本的。
  我立刻打电话到我的房间。
  “喂,”张璐接起电话。
  “张璐,我看到一封邮件是日本来的,你要过来到我办公室看看吗?”
  “你帮我打印出来吧。”
  我把打印的两页纸小心地折好,然后带回宿舍交给张璐。在看邮件时,她从头到尾一直含着笑。
  “是董浩来的信吧,”我问她。
  “是,”她翻回第一页从头再看,“你怎么猜出来的?看过内容啦?”
  “还用猜,看你表情就知道。我可没看你的信。他说了什么甜言蜜语了让你高兴成这样?”
  “嗯,他说我给他寄的围巾收到了,很好看,也很暖和。……还说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所以挺忙的。……寒假他会回北京,还说要带我到富士山去滑雪呢。”
  “他说他几号回来了吗?”我心往下沉了一下。
  “我看看啊……噢,是二月中旬,具体哪天还没定。”
  “嗯。你期末考试最后一天是几号?”
  “十号上午就考完了。”
  “你那天下午有事吗?”
  “现在没安排,干嘛?”
  “最近我看了一些东西,非常好。等你考完了试我再慢慢告诉你。”
  “能跟我现在说个大概吗?”
  “三两句话可说不清,还是等你考完了再说吧,”我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呀,搞得神秘兮兮的。”

  十号下午,张璐考完试就来找我了。我跟经理请了半天假,带着张璐吃完饭后回到我的房间。
  “你这屋怎么总是这么热?”张璐进屋的时候说。
  “我怕冻着你的腿,”我把空调关了,转身问张璐,“考得怎么样?”
  “没问题,又能拿奖学金了,”张璐满有把握地说。
  “你过生日那天有空儿吗?有几个朋友想到时候找你一起去庆祝庆祝,唱唱歌,都是咱们以前玩儿熟了的那些同学。”
  “怎么你总是提前预约,我现在天天都往你这儿跑,我爸还以为咱们在交朋友呢。”
  我盯着张璐的脸看了两秒钟,忽然想起董浩的那封信,觉得心里有点酸,就起身倒了杯水。
  “你说吧,那天你搞得神秘兮兮的,到底有什么事从实招来。”张璐接过水杯,煞有介事地说。
  “是这么回事…,”我忽然有些语塞,不知道这么大一个话题应该从何说起。
  “怎么啦,那天就吞吞吐吐的,什么事这么难开口?”
  “你还记得咱们去碧云寺的时候,我问你的问题吗?”我决定慢慢来。虽然我知道张璐本质甚好,但是觉得她好象是已经“新潮”到不再相信神佛的那种年轻人。
  “记得,当时你一本正经地问我信不信神的存在,我说没想过,”张璐回答道,“你是不是最近想皈依佛教了?”
  “哦,那倒没有,”我忽然脑子一下子轻松了,“我最近看了一些书,对我的震撼很大。我跟你说一些咱们小学自然常识就学过的东西,你琢磨一下啊。你拿着计算器,”我一边说一边把桌子上的计算器递给张璐。
  “还有什么数学计算吗?” 张璐一边接过去一边说,“刚考完试你也不让我歇会儿。”
  “计算不复杂,加减乘除而已,又不费脑子,”我笑了笑又重新严肃,“听着啊,太阳距离地球一亿五千万公里,月亮距离地球三十八万公里,你除一下告诉我结果。”
  “一亿五千万除以三十八万等于……” ,她抬起头,“等于395”
  “记着这个数啊,395。你知道太阳的直径吗?”
  “好象是一百三十多万公里,”张璐说。
  “姑且认为是135万公里吧,月球直径大约是3400多公里,姑且认为是3420吧,你把这两个数再除一下,等于几?”
  “也是395,”张璐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怎么一样?”
  “巧合吧?”我说,“这些数字都是自然常识课教的,可不是我杜撰出来的。你想想啊,太阳离地球比月亮离地球远395倍,但是太阳的直径比月亮大395倍,这使得从地球看上去,两个圆面一样大,一个管白天,一个管晚上。其实不用计算器算也知道这个事实,只是大家都不往那儿想。为什么会有日全食呢?是因为月亮正好可以把整个太阳遮住,只要月亮小一点就遮不住整个太阳,那就是日环食。但是看到日全食的地方,又能够看到日冕,如果月亮再大一些就不可能看到日冕了,就把日冕也遮住了。”
  “是巧合吗?”张璐有些不太肯定地问。
  我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说道:“月亮是一个很奇妙的星球。高中一年级物理书上讲万有引力的时候曾经算过一道题,具体内容我忘了,但是其中用到月球的自转周期,你还记得吗?”
  “有一点印象。好象是跟公转周期相等,都是一个月。对吗?”
  “可以呀你,”我夸了夸张璐。
  “那是!虽然我高考发挥得不怎么样,但是物理还成。”张璐有些得意。
  “可是你想过吗,自转周期与公转周期相等意味着什么?”
  “你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张璐着急往下听。
  “这意味着月球永远只有一面朝向地球,月球的背面我们在地球上是看不到的。实际上月球背面的地形地貌还是太空船上去拍照后,人类才能一睹真容。你想吧,只要自转和公转的周期差一点点,日积月累,人们总会在地球上看到月球背面的,可是它们却连零点零零几秒的误差都没有。”
  “真的!这么神奇!”张璐把身子往前探了探。
  “还有,我以前看《奥秘》杂志上提到一件事情。‘阿波罗’号登月后,人类在月球表面放置了‘月震仪’,用来测量月球的地壳震动状况,结果发现月震波只在月球表层四周扩散,而没有向月球内部扩散,这表明月球内部是空心的,只有一层月壳而已!因为你想,如果月球是实心的,震波也应该朝内部扩散才对,就跟地球发生地震一样,怎么只在月表扩散呢?这个跟宇宙里其他星球都不一样。你看自然形成的天体,象地球这样的都是实心的,但是月亮就不是。”
  “《奥秘》上说的是真的吗?”张璐问道,确实月球是空心的结论对于一般人来说都太过匪夷所思。
  “当然是真的。实心的宇宙天体由于其内部液态外核的流动产生感应电流从而会形成磁场,而月球几乎不存在磁场。这也能说明月球是空的。”
  张璐的表情越来越困惑。
  我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月球的数据也很……嗯,很发人深省。地球上有一些陨石坑,科学家说啊,若是一颗直径十哩的陨石撞到地球或月球,他所穿透的深度应该是直径的四到五倍。地球上的陨坑就是这样。但是月球上的就奇怪了,所有的陨坑都‘很浅’,比如说啊,月球表面最深的坑是加格林坑,深度只有四哩,但它的直径却有一百八十六哩宽!按照地球上陨石坑的标准,直径186哩,深度最少应该有七百哩,但事实上加格林坑的深度只是直径的百分之二而已,这在科学上根本解释不通。唯一说得过去的解释是月球表面约四哩深处下有一层很坚硬的物质结构,无法让陨石穿透,所以才使所有的陨石坑都很浅。那一层很硬的物质结构肯定不是岩石了,那是什么?”
  张璐愣愣地听我讲,似乎努力想把我说的这些问题串起来。
  “你能算出这些巧合同时发生的概率吗?”我问。
  “算不出来,都用‘巧合’来解释就太牵强了。”张璐肯定地说。
  “这些事儿吧,不琢磨也就罢了,一琢磨就会发现现代科学漏洞百出。其实很多现在发现的事情,和古代一直流传到现在的事情,一些常识啊,细细推敲还会发掘出很多东西。”
  “比如说呢?”张璐饶有兴趣地问。
  “比如说啊,我跟你说一点高中物理。按照经典力学,电子以接近光速绕原子核旋转时,应该辐射出大量的电磁波,从而造成自身能量的衰耗,动能耗尽的电子将落入原子核中与原子核结为一体。但实际上我们这个世界是一个稳定的世界,电子绕原子核的旋转有着稳定的轨道。人们只好说,在那个微观世界中能量是分份儿的,电子可以在不同的能级上停留,但能级是不连续的,后来发展出了量子力学,以及基于这一理论的应用,比如说激光啊。”我停下来看看张璐是否跟上了我的思路。
  “然后呢?”
  “你发现在宏观上认识到的经典力学和电磁学到微观上不适用。在宏观世界中我们主要起作用的就是万有引力和电磁力,在微观世界中为了解释为何两个质子都带正电荷,却可以被牢牢结合在一个原子核里,人们又发现了强相互作用。现在物理学希望可以把这些作用力统一起来,但是实际上你看到的是宏观和微观有不同的规律。那么你可以想象,在比原子更小的夸克这层粒子中,可能会有超越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规律吧?
  “你再看啊,电子绕原子核旋转,可以停留在不同的轨道;而在我们宏观世界中地球和其他行星在不同的轨道绕太阳旋转,这二者之间是不是很相似?但它们内在的机制又何以差之千里?比夸克更小的中微子又遵循什么规律?”
  “按照这种方法发展下去,那不是永远也发现不了物质的最终基础和规律了吗?” 张璐若有所思地说。
  “你真聪明!”我有些惊喜,想不到眼前的这个漂亮女孩儿如此敏锐。
  张璐笑了一下。
  我继续说道:“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发现物质的最终构成和规律。”
  张璐似乎感受到我要告诉她一个大秘密一样,目光中有些兴奋的期待。
  “你看现在各种学说,五花八门。有搞经济的,有搞物理的,有搞化学的,有搞生物的,各种学科多了,什么花卉学,电影学,医学,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但是你发现中国古代的科学就没有这么多科目。”
  “那是因为中国古代的科学不发达,”张璐显然不同意我的这个观点。
  “不是。你看中国古代有一种学说是五行学说,就是金木水火土,其中它们间有相生相克的关系,这个先不谈,但是这个五行在中国古代几乎运用在各个方面。比如说音乐,宫商角征羽这五音对应的就是五行。排兵部阵有五行阵。计算方位东方属木,西方属金,南方属火,北方属水,中央属土。中医看病,五脏对应五行。颜色中,青属木,白属金,红属火,黑属水,黄属土,另外时辰、年份、四季都可以和五行对应。”
  “这种对应是随机的吗?”
  “不是,给你举个最典型的例子啊,刚才谈到的方位和颜色与五行的对应关系。你记得咱们北京中山公园有‘五色土’吧。它的五种颜色的土就是从东西南北中采集来的,其颜色、方位跟我刚才和你说的五行对应是一模一样的。再比如做人讲究的仁、义、礼、智、信,其中仁属木,取其生发之意;义属金,取其刚断;礼属水,取其谦下;智属火,取其明达;信属土,取其厚重。再比如四季,春天属木,万物生长;夏天属火,所以炎热;秋天属金,按五行讲是金克木,所以树木凋落;冬天属水,水克火,所以寒冷;四季轮换之间属土。”
  “听着倒似乎有些道理。” 张璐说,“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玄。”
  “玄不玄的,”我说,“当然要实证它确实很难,不过有些东西现代科学也能认识到了。你象西方有人用不同的音乐给人治病的,说是音乐可以让人放松啊,对身体有利。其实你要是看《史记》的《乐书》,可能觉得解释得更清楚。里面的原理和刚才我说的五行对应有很大关系。这个细节我们先不讲。我就是说,你再往深想一步,为什么五行会渗透到中国古代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呢?那是因为五行反映了一定空间的理,因为人类的一切都是从中派生出来的,所以受它制约,也就可以用五行解释许多事情。‘说破源流万法通’啊,不管我们现在看到的社会现象有多复杂,其实都是表象,如果你知道背后的理,你就可以很清醒地看到许多东西的来龙去脉。我讲五行就是告诉你,对于人体,生命和宇宙的研究有另外的路。但是,五行仍然是一个小层次的理,一个对宇宙的很小的局部认识。”
  “那么更高层次的理是什么?”
  “那‘是从粒子、分子到宇宙,从更小至更大,一切奥秘的洞见,无所不包,无所遗漏’。”我背了一句李洪志大师在《转法轮》中的话,然后对张璐说:“你可能把这叫终极的科学,可是道家把这叫做‘道’,佛家把这叫做‘佛法’。”
  “现在已经不止是玄,而且是玄妙了,”张璐说。
  “玄妙的东西简直数不胜数。比如一颗树,可以伐倒之后,经过处理生产出复印纸,大家都对这种过程司空见惯。其实你琢磨一下背后的原因是很深刻的。因为构成树和复印纸的基本成分都是纤维,我们只要把树通过一定的能量归还成纤维,再按照纸那样的纤维排列顺序就可以生成纸。但是人类因为自己的科学层次所限,目前还只能在分子这一层次上进行物质变化与操作。过去人家说神仙可以点石成金,听起来好象根本就不可能。其实是可能的,而且方法也很简单,不管是石头还是金子,嗯,按照现在的认识,都是由质子,中子和电子组成,如果我可以将石头归还到这些基本粒子,然后再按照黄金的粒子组合方式组合,就可以把石头变成金子。”
  张璐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我接着说道,“但是这里有两个条件。一个是你能够认识到构成物质的共同基本粒子,还有一个条件就是能量。树变成纸,这个不需要太多能量,因为在分子这一层粒子之间的结合力是几十电子伏特,用人类的火或其他能源,就可以在这一层粒子间进行互相转换。但是点石成金,却需要在原子核一级进行操作,而那一层粒子之间的结合力是几十万电子伏特,人类现在掌握运用的能量达不到这一点。更深层的粒子,就是夸克之间的结合力是几十亿电子伏特,那人简直连想都不敢想了,粒子加速器做得象太阳系那么大,也无法将粒子加速到那个能量水平。再深一层的粒子是什么,那是用现在西方科学的手段根本无法研究明白的,所以科学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就到顶了。”
  我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接着说:“但是,我刚才跟你说了,对物质的认识有另外的路,那不是借助什么外在的仪器。人发明了各种各样的仪器,希望对宇宙有更深入的了解,而人恰恰忽略了一点,人体是天地生成的一个最完美的仪器。也许科学再发展下去,会发现对生命、宇宙和物质的探索殊途同归。”
  我一鼓作气地讲下去:“如果一个人能够通过某一种方法,使自己对于物质有那么深刻的认识,能够控制使用那么大的能量,在别人眼里看,这个人是不是具足无量智慧和神通?如果这个人的身体可以升华为由宇宙最好的物质构成,宇宙不坏他的身体就不坏,这个人是不是就可以长生不死。那么在别人眼中看来,这个人不就是神仙吗?其实他就是一个大智慧,大觉悟的人,简言之就是觉者,印度语中‘觉者’这个词的发音就是‘佛’。 那么人怎么能达到佛的境界呢?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修炼。修炼你的心,去掉你所有不好的思想,提升你的道德,同化宇宙的特性‘真、善、忍’。至于为什么要修心,如何同化‘真、善、忍’,为什么同化了‘真、善、忍’才能达到高深境界,这个道理就太复杂了。我也一时说不清楚,而且需要你自己去体会。”
  “你说你最近看了一些东西,这都是你最近看的那些书给你的启示吗?”张璐问我。
  “对。但是我给你讲的东西太皮毛了,仅仅是一点体会而已,不见得对。如果你也有兴趣了解的话,你需要自己去看这本书,这里面的内涵极天极地,无以言表,”我去洗了洗手,然后将《转法轮》从抽屉中双手取出,捧到张璐面前,说“我觉得这本书非常好,所以才想告诉你。我相信你也会觉得他好”
  “好。我拿回家看一看。”

  张璐拿走了《转法轮》后就没再和我联系。她生日那天,我和几个大学同学以及他们各自的男女朋友一起给张璐庆祝生日。我知道她从不接受别人的贵重礼物,就买了个小玩意儿送她。
  吃饭的时候我问她最近在忙什么,她说她那几天一直在准备个人简历和发简历找工作,因为还有4个多月她就将毕业了。一个法国公司打电话来请她寒假期间去帮忙,她因为想真正地进一个大公司锻炼锻炼,就答应了下来,很快就要去上班了。
  那天晚上,我们都玩儿得很尽兴。十二点多的时候,我们从三里屯儿出来,我叫了辆出租车送张璐回家。路上我问她,“董浩有消息吗?”
  “后来又来过一封email。”
  “哦,回国日期定了没有?”
  “定了,是二月十一号,上午到。”
  “正好是除夕。”我顿了一下问张璐,“上次给你的书看了吗?”
  “只看了几页,”她说,“白天太忙。晚上回家也没法看,我们家里来的那几个亲戚可能过了年再走。有一个小孩儿跟我可好了,整天都要跟我一块儿玩儿。”
  “你还是抓紧时间把书看了吧,最好赶在董浩回来以前能看完?”
  “干嘛在他回来之前看完?”
  “现在你就这么忙,等他回来就更没功夫了。你现在看书有什么问题还能一块儿探讨一下。”
  “等他回来,我有问题不是一样可以问你吗?”
  “嗯,反正你抓紧看吧。”

  张璐新去的公司也是一个和通信有关的公司。因为不是她本来专业,有许多东西她都要重新学起,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周末的时候,她也来找我玩儿,顺便问我一些她工作中遇到的技术问题。我催了她两次关于看书的事情,她说她现在心静不下来,我想起李洪志老师在《转法轮》中说的“谁也不能强制你去修,那等于是在干坏事”,也只好作罢。

8/26/2002

《出尘》第三章

第三章
  李杰准备辞职了。他觉得客户培训做得再好也无法实现他人生的梦想--运营一个象IBM那样的大公司。根据我们临出国前与公司签订的培训合同,他需要交一笔罚金才能取回档案,换一家公司应聘。可是他并不想给人打工,辞职后,自己跑到中关村给人攒电脑去了。
  九五年春天的时候,多媒体在中国悄然兴起,那时候买品牌机的人很少,大多数买电脑的都上中关村找小公司攒“486”,然后装上光盘驱动器、声卡、解压缩卡和音箱,再买一摞影碟回家去看。中关村攒电脑的几乎人人都发了笔小财,连帮着干活的民工有的都买了BP机。
  有一次,我下班后和张璐一起去找李杰帮一个朋友攒电脑,看见他正带着临时雇佣的两个小工在北京大学南门那儿站着,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他对烤羊肉串儿的那个新疆人说,“给我烤六十串。”
  “生意不错吧,”我问他。
  他回头看见我和张璐,转头对烤羊肉串儿的说:“再加二十串,”然后对我们说“你们好。”
  “来上托福课?”他问我。
  “还没开课呢,不过快了。我想找你帮一朋友攒个电脑,486就行,驱动卡都配齐了。”
  “没问题,屏幕要多大的?”
  “十七寸的吧。什么时候能给我?那边要得很急。”
  “怎么也得一个星期吧。我手边还有二十台电脑要攒,人家过两天就要,所以我这两天忙得四脚朝天。其实,你在那儿上班也没什么意思,干脆跟我出来一块儿干算了。”
  “我现在可不想经商,有什么话等我留完了学,拿了博士再说。”
  “都毕业两年多了还喜欢念书啊?”他说,“我是烦了,搞一辈子技术多没劲呢!”
  “我倒也没想一辈子搞技术,就想着学成了,能回国进部委工作。你看好多当头儿的都是理工科出身的清华人,技术内行的领导才能让部下心服口服啊。”
  “你没听人说吗?北京是‘部长满街走,局长多如狗。’你熬成多大的官儿也说了不算,还不如自己开公司当老板实惠。”
  “那就是官儿当得还是不够大。” 我笑了笑说,“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

  那个卖羊肉串儿的新疆人拿了把扇子猛煽一气,一股蓝色的烟夹杂着孜然的香味儿扑面而来。李杰拿了两串烤好的,递给我和张璐。
  “我们得走了,”我接过羊肉串儿说,“我得赶新东方下班以前把教材和录的磁带都拿回来,这两天就可以开始练听力了。装电脑的事你帮我抓点儿紧,那边可急等着用呢。”
  “行,你放心吧,回头有事儿呼我。”
  我和张璐转身离去。

  走了一段,张璐问我:“你想从政吗?”
  “你不喜欢从政的人吗?” 我反问她。
  “没感觉,但是没什么好印象。”
  “其实我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印象。你还记得咱们上高一的时候,语文课本里有一篇古文叫《原君》吗?”
  “想不起来了,中学的古文我就没记住多少。那时候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是我最好的朋友,每次她检查古文背诵的时候都算我通过。”
  “古文里面学问大了。那篇文章大概是说君王只是一个给大家服务的人而已,他的义务是首要的,而权力完全是为了让他履行义务才授予他的。原文叫 ‘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官当得越大,越要给老百姓多办好事儿,越是操心费力。现在很多人都觉得给他个官,他就享受了,要房子要车的,把他本来该干的事都忘了。我是很想做一个能造福别人的人。”
  “看不出来你还挺高尚,”她打趣地看着我。
  “现在是挺高尚,不过真让我当了官儿,保不齐我也就变坏了,要房子要车,没准儿还不如现在在位的那些人呢。” 我停了一下说,“你看过金庸的《天龙八部》吗?”
  “看过大概,细节都忘了。武侠小说,我认真看过的只有《射雕英雄传》。”
  “《天龙八部》里讲到一个地方是在现在云南大理境内,书上叫天龙寺,其实真正的寺庙现在叫崇圣寺。那是大理最有名的地方。去年我出差去那边儿的时候,顺便去玩儿了玩儿。”
  “你说的是‘崇圣寺三塔’吧,我家还有一张我爸在那儿照的照片呢。”
  “你知道那个寺庙为什么那么有名吗?”
  “好看呗。”
  “好看的地方多了。它真正有名是因为宋朝的时候,大理是大宋的一个属国,但是它的首领也称为国王。大理国曾有九个国王禅位为僧,都是在崇圣寺出家担任住持。所以《天龙八部》上说保定帝段正明在天龙寺出家,其实是真的。”
  “你说这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为百姓服务得差不多了,就出家修清净之行,经书一卷,青灯礼佛。总比赖在那个位置上一直不肯走,还希望自己长生不死的人强吧。其实我挺佩服这些能在大富大贵后功成身退,出世修行的人。”
  张璐默然了。我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
  五月初,托福强化班开始上课。我一心想考一个极高的分数以便能联系到一份奖学金。就在我摩拳擦掌地准备静下心来刻苦读书的时候,妈妈生病了。
  妈妈的身体一直比较弱,病根儿还是生我的时候坐下的。人家都说这种产后受风坐下的病很难好。步入中年后,她各种大小疾病几乎不断。不能走远路,不能累着,怕冷,怕风,不敢吃一点点冷的或辣的东西,夏天也要穿秋裤,和正常人差一个节气。对于她的这些疾病,西医是无能为力。随着慢慢衰老,她纯是靠中药维持身体状况不至恶化太快。因为身体不好,脾气也越来越大。
  我周末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正躺在床上。我问她怎么搞的,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别提了,我现在简直就成了废人。昨天洗菜的时候,手在凉水里泡得时间长了些,就觉得胳膊疼。做饭的时候因为油烟大,就开了抽油烟机,当时风轮一转,我就觉得一股风从胳膊的骨头缝里吹过去了。后来就开始半夜咳嗽,睡不了觉,白天才能眯瞪一会儿,饭也不怎么想吃。我就是因为这个病才那么早就退休了,想着好好养养身体,还能多伺候你爸和你们几年,可是现在连饭都做不了了,成了你们的负担。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看着妈妈哭,我也很难过,就劝她说:“妈你别多想。你想开了,心情好了,病才能好得快。你好好养着,以后我还得接你到美国去玩儿呢。”

  我在家住了两天,晚上经常被妈妈咳嗽声惊醒。姐姐给妈妈拿了些西药消炎,吃了好多也不见效。隔了一个星期,我再回家时,妈妈的病情似乎又重了些,每天她都愁眉不展,我就尽量和她说一些开她心的话。
  “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忽然想起了托尔斯泰这句家喻户晓的话。在妈妈的兄弟姐妹中,她是唯一子女都考上重点大学的人,跟爸爸感情很好,我和姐姐又很孝顺,全家的收入足以维持小康生活,在别人看来她也算是有福之人了,但是她却三天两头地生病。还有,象张璐这样秀外慧中的女孩儿,受过高等教育,外语好,应该一帆风顺地找个如意郎君,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但是她却因为一个极为偶然的原因而左腿骨折,男朋友一去就是几年杳无音信。再看看周围的人,每个人在世间忙碌奔波,有谁对自己的生活真正满意呢?

  爸爸和妈妈都属于久病成医的那种人,爸爸在看了一个星期的中医书后,在书上找到一种叫葶苈子的药,特意跑出去到药店买了,给妈妈吃下去,她晚上睡觉才安稳了一些。
我回到公司上班的时候,每天都打电话到家里问问妈妈的情况。知道她吃了药以后在逐步康复,这才放下心来。
  在临考试前一个月的时候,妈妈基本上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她还是不能做饭,平时都呆在家里。因为妈妈怕风,到了6月份儿的时候,仍然不敢开窗子,饭也尽量都是姐姐下班以后回家做。我对妈妈说我需要完全静下心来准备考试,一个月内就不回家了。
那一个月,我和张璐也很少见面,基本上是电话联系。她已经放暑假了,但每天都要到工厂去参加学校安排的生产实习。
  在我临考试的前一天,我打电话到家里问候一下父母,是姐姐接的电话,她说:“爸妈出去看录像去了。”
  “什么,还挺浪漫的嘛?”我一边说一边觉得非常奇怪。爸爸妈妈都是非常“保守”的人物,对那些科幻和打打杀杀的录像从来不感兴趣,连电影院都很少进,怎么会自己跑出去看录像呢?
  “是什么好片子呀?《真实的谎言》?你怎么不去?” 我问姐姐。
  《真实的谎言》是中国引进的第一部北美大片,当时在中国非常叫座儿。我想也就是这样的片子没准儿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不是,是一个什么气功讲座,爸妈都去了好几天了,看完回来一个劲儿地说好。”姐姐说。

  在八七、八八年的时候,中国大陆雨后春笋般地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气功,五花八门。当时妈妈的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因为求医问药都没什么疗效,就跟着别人去找哪种气功管用。在这方面人言人殊,她就不停地试验,有的气功练不了两个月就不练了,又去练别的。最后找了一种气功,练了两三年,也不怎么管用,干脆后来就放弃了。她练气功的时候,喜欢拉别人陪她一起练。我为哄她高兴,有时候也就跟着她比划两下子。
  当时我有一个很明确的想法,就是气功不能总是来回换着练,只有专心练一种功法,并坚持不懈地练一段时间后才能看到效果。
  我就对姐姐说,“你让妈别听风就是雨的。这么多年钱也没少花,当也没少上。原来练什么功还练什么。她就是没耐心坚持,学不了两天就不学了。去看录像也是白花钱,有那功夫儿还不如在家里多躺会儿呢。”
  “人家放录像根本就不要钱。妈才听了四天,身体就大见起色了,”姐姐说。
  “放录像不要钱,这种事儿现在可少见啊。” 我说,“还真能管用?”
  “真的。妈现在都不怕风了。这两天的饭都是妈做的。昨天她还一个人出去买好多菜。挺沉的,自个儿拎回来,也没象原来那样喘得不行,简直就是换了个人。”
  “是吗?!” 我说,“这可听着够玄的,什么功啊?”
  “叫法……法什么来着,就在嘴边儿上,法……”
  “算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等我回家再说吧。我明天上午考试,下午就回去了。”

  为了能睡个好觉,以免第二天考试的时候犯困,晚上我早早儿就上了床,但是却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到凌晨3点多了,我才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儿,思想好象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6点钟的时候,我就睁开了眼,觉得脑子里象是灌进了一盆浆糊。
  等我进考场的时候,脑子里一团糟,只想考完了赶紧找地方睡觉。出考场以后,我知道自己是彻底考砸了,最多也就六百一、二十分。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只有姐姐一个人在家。
  “咱爸咱妈呢?”我问她。
  “又去看录像了。”
  “怎么这么久,得看几天呢?”
  “好象是九天,今天是第六天了。噢,我想起来了,那个功叫法轮功。”
  “法轮功,”我想了想,“怎么以前没听人说过。爸妈吃饭了吗?”
  “还没有呢,可能马上就该回来了。我都把饭热好了,他们一回来就能吃。”
  “够废寝忘食的,妈原来每天不到十二点就吃饭。”

  有钥匙开防盗门的声音,我赶紧过去把房门打开。
  “爸,妈。”
  “你回来啦。” 妈妈说。
  “嗯。快过来吃饭吧。咱们一块儿吃。”我说。
  “考得怎么样?”妈妈问我。
  “昨晚上没睡好,考砸了,”我突然注意到妈妈穿着姐姐的一条裙子,“你怎么穿上裙子了,当心着凉。”我看到屋里的窗子都大开着,就走过去关窗户。
  “不用关窗户,”妈妈说,“我现在不怕风了。这两天天比较热,我晚上睡觉都开着窗户睡。”
  “你还是当心点儿吧。”我说着还是把窗户关上了。
  妈妈笑了笑没说话。
  我们坐下吃饭,姐姐给我炒了一盘我很爱吃的辣子鸡丁。我看到从来不敢吃一点点辣椒的妈妈也在夹那道菜。我没再拦着她,只是觉得她变化很大。气色看上去也比原来好,人似乎也胖了一点儿。我想如果这真是她炼了几天功达到的效果,那简直就是奇迹了。
  我问妈妈:“姐刚才说你看气功录像去了,感觉怎么样?”
  “特别好。我觉得你也可以炼。”
  “先说说怎么好法。”
  “法轮功是佛家功,正法修炼,我对李老师讲的‘正法修炼’这几个字印象特好。”
  “‘正法修炼’是什么意思?”
  “反正就是特别正,告诉人做好人。功法动作也特别好看。”
  “那炼一遍功得多长时间呢?”
  “我们现在炼的都是一个小时的磁带。”
  “那可太长了,” 我说,“我现在没时间,只能以后再说了。”
  “其实老师说时间可长可短,”爸爸插话说,“而且,最主要的也不在炼功时间长短。那里边讲了好多道理,比如人为什么会有病,为什么要做好人什么的。”
  “啊,对,我想起来了,你看我这脑袋,”妈妈接过话来说,“李老师说人有‘德’和‘业’两种物质,人眼睛看不到。但是做好事会增加德,做坏事会增加‘业’,有了‘业’人就会难受。反正,人知道这个理就不敢再干不好的事了。”
  “所以,老人才说‘造业’、‘积德’,”爸爸接过话来说。
  “真的?”我刚要怀疑地说什么,突然想起我刚毕业时,开两次假发票后那两回莫名其妙,来去无踪的发烧经历,就闭了嘴。

  我站在洗碗池边,一边洗碗一边有些发愣。虽然只和妈妈聊了几句,但我却觉得世界观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以前我看《警世通言》时,也读到过这样的话,说 “人间私语,天闻如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虽然明白字面的意思,但看过也就过去了,从来也没认真地想一想,刚才妈妈说的几句话,却总在脑子里转。
  我也突然想到,如果真有神佛的存在,那么人的想法以及人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的眼中看来是多么的幼稚和渺小。这里似乎有我一时想不透的很深的道理,我想了一会儿没什么结果,索性就不想了。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的时候发现爸爸妈妈都出去了。我一边洗脸一边问姐姐,“咱爸咱妈呢?”
  “出去炼功了。”
  “干嘛不在家炼?”
  “他们是好多人一块儿炼功的,爸妈就是前几天早上出去的时候,看见有好多人在炼功,才开始跟他们一起学的。”
  “噢,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我洗完了脸,正要去吃饭,爸爸和妈妈就回来了。
  “正好,我刚盛了碗稀饭,妈你先吃吧,”我说。
  “你先吃,我不急,”妈妈进厨房拿了把扫帚转身又出去了。
  “干嘛去呀你,”我顺着敞开的门往外看了一眼,妈妈正在打扫一堆不知谁散落在楼道上的垃圾。
  “妈你吃饭去吧,吃完饭我来扫,您多歇会儿,”我说。
  “没事儿,我刚炼完功,精神着呢。这儿有掉的小西瓜皮,我刚才就踩了一脚,差点儿摔着了。所以得赶紧扫,免得一会儿有人上下楼再踩着。”
  “谁那么没公德啊,西瓜皮掉了也不捡起来,”我有些不满地说。
  “人家可能什么事儿忙呗,没顾上捡,再说我扫一下又不费事儿。”
  妈妈把扫好的垃圾用簸箕撮起来,倒进楼道的垃圾箱里。随我进了屋。她的表情非常快乐祥和。
  我突然想起她以前因为身体不好而发脾气的样子。“法轮功真的这么快就改变了一个人吗,”我想。

  吃完了午饭,我打电话给张璐问她下午有事没有。
  “没什么事,”她说,“老师留了个数据库作业。现在我编的程序有一个地方不对,调了两个多小时了也没试出来。”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呀,一会儿我过去帮你调吧。”
  我放下电话对妈妈说,“我一会儿去一个朋友那儿,然后就直接回公司了。”
  “我这儿有本《中国法轮功》的书,你要不要看?”妈妈问我。
  “先搁您那儿吧,”我回答道,“等过两天我有空儿再说。”

  我来到大街上,外面象下了火一样,行人不多。可能大多数人正在睡午觉。到了张璐家,我看到她在门口贴的一个纸条,“我正在洗澡,我姐姐在睡觉,不要按门铃,请进,请坐。”
  我转动了一下门把手,门没有锁。我撕下纸条,走进屋里,屏住呼吸坐下,四面张望。
  张璐穿着一件裁剪非常合体的浅蓝色长裙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擦着头发。
  看见我坐在那里就说,“你来了,吃点西瓜吧。”
  “不吃了,你那程序在哪儿呢?”
  她打开电脑,调出那个程序,跟我解释她要完成的功能。
  我看了看,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排序问题,因为她没有编程经验,所以不知道如何快速排查错误。
  “这样啊,我跟你说,你调这种小程序的时候就把自己当计算机,一步步走,把每一步涉及的变量值都记下来……”我三下五除二就帮她搞定了那个程序。
  “下午还有别的事吗?” 我问。
  “没有了,你有什么打算?”
  “你住院那会儿,我就说等你腿好了去爬香山,一直也没去,咱们去香山吧。”
  “这么热的天去爬山?”张璐怀疑地看着我。
  “天儿热,咱们就傍晚的时候再爬,到了那儿先去看看碧云寺。”
  “那些建筑我都看不懂,”张璐说,“也觉不出什么好来。”
  “我懂啊。碧云寺里奥妙多着呢,我给你当回导游,帮你长点儿知识。”
  我们俩离开她家。我叫了辆“面的”,对司机说,“去香山北门。”

  碧云寺是个依山而建的寺院,一共六个院落,规模十分宏大。我们一路走去,其中的大雄宝殿,弥勒殿和其他寺院都差不多少,我也没有跟张璐说什么。其实我对佛教知识所知也很有限。但是我知道碧云寺有一个五百罗汉堂与众不同,那还是我上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想兼职带国外的旅游团时而背的导游书上写的。
  我和张璐进了罗汉堂。我开始一个个地欣赏起姿态各异的罗汉雕塑,罗汉堂共有雕塑512尊,张璐看得眼花缭乱。
  “这些罗汉你分得清谁是谁吗?”张璐问我。
  “我认识三个中国的,”我指着房梁上的罗汉说,“那个是济公和尚。还有第295尊名‘暗夜多罗汉,’雕的是康熙皇帝,第360尊名‘直福德罗汉,’雕的是乾隆皇帝。”
  “康熙和乾隆是罗汉?”张璐很惊奇。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两个好象是历史上做皇帝做的时间最长的了,都做了六十多年,而且在中国历史上创造出一个盛世。咱们学历史的时候,听说的也就是‘文景’,‘贞观’,‘开元’和‘康乾’被称为盛世。大清朝260多年基业,有小一半时间都是归他们俩统治。你说他们是一般人吗?”
  “后来盛世怎么就完了?”
  “子孙不肖呗,加上鸦片战争,就完了。”
  “他们应该找个利害的人即位。”
  我们从罗汉堂出来,进了水泉院。那里十分凉爽。我对张璐说:“其实可能是天意吧。你知道刘伯温吗?”
  “听说过,是保朱元璋打天下的那个谋士吧,好象是个道人。”
  “没错。这两天我琢磨中国历史,很奇怪的。从古时候算起,辅佐周武王的姜尚姜子牙是个道士;辅佐刘邦的张良是黄石公的徒弟,也是道士;辅佐唐太宗的李靖、徐茂公、魏征、袁天罡、李淳风都是道士;辅佐宋太祖的军师苗光义是个道士;辅佐朱元彰的刘伯温也是个道士,如果抛开动荡的两晋、南北朝、五代十国以及外族统治的元朝和满清,所有辅佐帝王打天下,开基立业的都是道士。”
  “怎么回事?”张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也不知道,所以说天数呢。刚才说刘伯温,他有一段对后世的预言叫‘烧饼歌’你听说过吗?”
  “没有,我倒听说过‘推背图’。”
  “‘烧饼歌’和‘推背图’差不多吧。当时朱元璋正在吃烧饼的时候,刘伯温求见,朱元彰就把一块吃了一口的烧饼扣在盘子里让刘伯温猜。刘伯温起卦一算就猜出是烧饼。朱元彰一看他算卦真准就问他一些后世的事情。刘伯温就给朱元彰念一首一首的预言诗,这就是烧饼歌,但是内容都是很隐晦的。”
  “天机不可泄露,是吗?”
  “对,所以不能明说。我记不得那些诗了。只记得两句话‘海运未开是大清,开了海运动刀兵’。这两句话比较好懂,我就记住了。”
  “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说,闭关锁国的时候还是大清的天下,一旦关门打开就开始打仗,比如鸦片战争什么的。象明朝要被清朝取代,以及后面这些事,刘伯温当时就知道了。”
  “照你这么说,历史都是安排好了的?”
  “我是这么觉得,没准儿咱俩在这说话都是安排好的。”
  “太玄了吧。”
  “你觉得有神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嗯,”我想了一下说,“我相信有,只是我平时没怎么在意。”

8/22/2002

《出尘》第二章

第二章

  10月中旬的时候,我回到北京,将因为没钱而一直留了三个月的头发剪掉,然后睡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我打了辆出租直奔朝阳剧场。我想,也许我应该找机会把我的想法向她挑明了。
  我在剧场的门口就看到了站在大厅里的张璐。她穿着她们的工作服——一件红色的旗袍,更显得体态婀娜,盈盈如画。她正忙着向老外介绍一件工艺品,没有注意到我。我走到她背后,指着一件玉如意问她,“小姐,这个怎么卖?”
  她回过身来,看见我吃了一惊,笑着问“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笑了笑说,“今天早上刚回来,给你们家里打电话,没人接。我就过来看看。你先忙你的,我四处转转。”
  张璐又转身和那个老外说话。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心中舒泰而踏实。
那个老外一走,张璐就开始收拾东西。
  “下班啦,”我问她。
  “差不多了。演出一散场,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吧。”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我和她打了辆“面的”去她家,路上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到朝阳剧场打工的。
  “一个多月了” ,她说,“这个工作不错,挣钱不算多,但是可以练练外语。”
我看到她好象有些瘦了,就想问问她是不是工作太累,如果缺钱的话我可以借给她,但是我知道她很好强,终于没有问出口。

  一到她家,她就钻进厨房,一会儿就搞了点吃的,请我和她一起吃。
  “不吃了。我现在胃里的时差也没倒过来,还饱着呢。”我说。
  我给她看我那个贴了8国签证的护照,跟她说一些欧洲之行的见闻和感受,还让她看了一段我在啤酒节时摄制的录像带。她是一个对什么新鲜事物都感到好奇的女孩儿,看得津津有味。
  我们又恢复了从前默契的关系,回国后的一个月里,我几乎每天都给她打电话或找她出去玩儿,但是我一直没有敢问她为什么一开始的两个月一直没给我回信。

  刚刚回国不久,英国经理就决定安排我们到工程实施现场去进行一些实习。李杰被派到了内蒙古的集宁。他打电话来说,他工作不忙,经常周末的时候出去骑马,吃烤全羊,甚是逍遥自在。
  有一天是星期五,经理把我也叫去说,准备一过了周末就派我到宁波下属的一个县实习,让我赶紧联系机票和旅馆。我问了一下那边的情况,大约要过了新年才能再回北京。我想我不能再等了。
  星期六的早上,我打电话给张璐,约她出来。她听上去声音懒懒的,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没什么,星期一要出差,过了年才能回来,“所以想见见你。”她在电话那边没说话,我问她“上次我去德国的时候,一直和你联系不上,这回又要出差,也不知道那边电话好不好打。”
  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说:“电话不好打,写信也行啊。”她停顿了一下,说:“上次一直没给你回信,是因为你去德国的时候,董浩正好放暑假回国。他都两年多没音信了,这次回来事先也没告诉我,倒让我惊喜了一下。我陪他到上海和浙江那边转了半个多月。我发现虽然两年多没见了,但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会找到当时在一起的感觉……”
  她后面说的话,几乎刚从我的左耳朵进去,就从右耳朵出去了。她一直在讲他们江南之行的经历,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听她说“其实,他一走,我在这边确实挺孤独的,不过他在那边更不容易。我现在打工攒的钱也差不多了,想就这两天给他买条羊绒的围巾寄过去,冬天快到了。”
  我定了定神,用玩笑的语气说:“听你说话就透着你懂事,你让我想起一句歌词‘你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你有善解人意的心灵’”她在电话那边笑了起来。我说:“既然你没空,那就算了,我也得开始整理行李了。”
  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所有与张璐有关的东西都找出来,连同以前一起出去玩儿的时候照的照片,以及我每次去她家时在那个军队大院门口登记的来访登记表。我把这些东西放进一个特大号的牛皮纸口袋里,最后用订书机将封口处订得严严实实。

※※※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我站在普陀的佛顶山上,看着远处翻滚的碧波,感慨系之。离开北京已经半个多月了,我再也没有给张璐打过电话,因为我知道我无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次出差的任务比预想的要快得多,可能再过一个多星期,就可以回北京了。我向项目经理请了假,独自一人从宁波出海,到了普陀山。
  一路上,我的心情就象是江南的冬季,又潮又冷。我从小就相信有佛的存在,曾希望能走遍五台,峨嵋,普陀和九华山这四大佛教名山。这次来普陀也算是来了一份心愿吧。
  我跪在慧济寺大雄宝殿的释迦牟尼佛像前,祈祷在今后没有我的日子里,张璐能幸福平安。
  半个月后,我回到北京,眼看着就要过新年了。那一年冬天很冷,大街上的人看起来都行色匆匆。我跑到建国门外北京有线电视一台的“一曲牵情”节目组,给张璐在一月十二日--她的生日那天点播了一首歌“当爱变成习惯。”我想就把那一天做为我单相思的结束吧。

  李杰也回了北京,他有一天临吃午饭前突然问我“张璐知道你已经回北京了吗?”
  我看了看办公室还有好几位其他同事,就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他:“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没什么,好象你好久都没给她打电话了,进展如何?”
  “她说她可以为我献出生命,”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诧异地抬头看我,我接着说“她斩钉截铁地对我说‘你要是再缠着我,我就去死’。”大家哄的一声笑了。我也跟大伙笑了一阵,独自走向食堂。
  不记得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以前从来也没放在心上。自从学会《周易》后,我从未起卦推算过我的未来。当我在高考时以全市第三名的成绩,考入那所招生分数在全国能排到前十名的学院的热门专业后,我就对“天生我才必有用”深信不疑。从那时起,无论是在校学习,还是英语考试,一直到毕业工作无不一帆风顺。我在班级的毕业留言簿上写道“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蓬蒿人。”却未想到,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就碰得头破血流。

  一月十二日上午,我跑到北太平庄的一家花店,买了一大束鲜花。我想,这么久没有和张璐联系了,肯定会有很多追求者今天晚上要跟她约会,我不如赶早上去把花送给她,也见她最后一面吧。
  等我到她家里的时候,她姐姐说她去医院了。
  “她怎么啦?”我一下子就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腿折了,昨天晚上和几个朋友出去玩儿,被人不小心踢了一脚,正好踢在膝盖上,不知怎么赶上了个巧劲儿,腿就折了。”
  “那她现在人在哪里?”我觉得自己都快急疯了。
  “我爸找了个车,可能送到三O四医院去了。”
我拿着花匆匆跑出她住的军队大院,拦了辆出租车,急如星火地对司机说:“去三O四医院,快点!”

  到了医院,我跳下车就撒开腿往医院里跑,一眼就看到门口负责登记探视的大妈。因为当时不是探视时间,我生怕被她叫住,就赶紧停下来,故作悠闲地慢慢踱到她身后,又加快脚步往里走。当我绕过她后,我开始踌躇,不知道这么大的医院,张璐到底住在哪个病房。
  突然,我眼前一亮,我看见张璐的爸爸一身戎装地站在那里等电梯。我赶紧跑过去打招呼,“叔叔,您好,”我看见她爸爸神色镇定,就放了些心,赶紧问“张璐怎么样了?”
  她爸爸回头看见是我,露出一丝笑容说:“是杨帆呀。你怎么来了?”
  “刚才我去您家,姐姐说张璐的腿折了。情况严重吗?”
  “她正在动手术,我刚刚找了个熟人安排病床,可能要在这里住半个月。”
  “动手术,住院?”我问到,“伤得很重是吗?”
  “她是膝盖骨被踢碎了,昨天晚上回家后,还不肯告诉我们,自己一直熬到天亮,我们早上起来的时候,她都快疼晕了,还在那儿熬着。这孩子,怕给我们添麻烦,这么大事还想瞒着我们。”
  膝盖骨骨折?我心里沉了一下,赶紧又问道“手术危险吗?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不知道啊,”她爸爸脸上闪过一丝忧虑,“现在还在10层的手术室做手术,等出来再问医生吧。”
  “嗯,叔叔,您先在这儿等电梯吧,我走楼梯上去,”我转身要走。
  她爸爸说:“10层的楼梯门不开,去手术室必须坐电梯。”
  三O四医院的电梯奇慢,隔5、6分钟才会有一部电梯到达,但是经常有病床要推上去,我们连等了两、三部电梯都没上去。我心里急得直冒火,却不敢表现出来让她爸爸看见。
  终于,我们上了电梯。到了10层后,一出电梯门,我就看见张璐的妈妈正表情无助地蹲在手术室的外面,脸上泪痕未干。
  她妈妈看见我说,“你来了。”
  我点点头,想安慰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爸爸对她妈妈说:“病床已经联系好了。”

  手术室的灯灭了,张璐平躺在手术车上被推了出来。她脸色甚是憔悴。看见我勉强笑了一下。我想握一握她的手,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她爸爸走上去握着大夫的手说:“周医生,给您添麻烦了。”
  我凑近张璐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乐观地说:“没事儿,”又转头跟她妈妈说:“大夫说过两个月就好了。”
  我们乘电梯上到12层,将她推入她的病房。她的左腿上打着石膏,一动也不能动。我帮着她爸爸把她从手术车上抬到病床上。
  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北京的?”
  “不长时间……嗯,你现在觉得还疼吗?”
  “不疼,麻药劲儿还没过去,就是有些晕,我可能要睡一会儿,昨儿晚上疼得一宿没睡。”
  我把带来的花放在她床头,帮她掖了掖被子,回头看见她爸爸正在看我,赶紧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你想要什么吗?”
  “不用,你走吧。” 她说。
  我回头看看她妈妈,问她:“阿姨,晚上您能在这儿陪床吗?”
  她妈妈说,“都是护士陪护,这儿不让家属过夜。”
  我有些放心不下,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声“阿姨,叔叔,那我走了”。回头再看张璐,她已经把眼睛闭上了。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似乎睡着了。我忽然想起连“生日快乐”都忘了跟她说。

  一回到公司,我就去找负责网络管理的经理,借了一个当时非常少见的彩色显示器80486笔记本电脑。下班后,又跑到附近的百货商店买了一个全波段的收音机。
  晚上八点多,我赶回住的地方,用在德国新买的摄像机全神贯注地从电视上摄下了我在北京有线电视台给她点播的歌“当爱变成习惯。”当屏幕上出现“张璐:祝你生日快乐”时,我也在心里默念,“生日快乐!”
  第二天是个周末。下班后,我跑到三O四医院看张璐。她好象刚刚洗完头发。穿着一件浅兰色的衬衫,正靠在床上和临床的一位阿姨聊天。
  我和那位阿姨打了声招呼,就坐在张璐对面的椅子上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她总是表现得很坚强,“拿的什么呀,大包小包的?”
  “都是好东西,”我一边说一边一件一件往外掏,“这个是全波段的收音机,平时你躺在床上没事的时候,可以听听敌台,练练英语,”我把收音机递给她时笑着说。“这里还有一个彩显的笔记本电脑。我给你装了Windows3.1的操作系统。你现在整天躺着也没事干,正好熟悉熟悉计算机。我还装了些游戏,可以帮你打发时间。一会儿我再教你怎么用,现在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我打开摄像机的液晶显示屏幕,让她看我给她点播的歌曲。她很兴奋地让来陪护她的表姐和临床的阿姨一起来看我拍摄的那支歌,脸上的笑容灿若朝霞。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上。她床头的小桌子上堆了许多水果。昨天送给她的鲜花已经被插到了一个长颈的玻璃瓶中。我随手拿起一个桔子,一边剥一边问她:“腿现在还疼不疼?”
  “还有一点儿,但是不象昨天那么疼了。”
  “石膏什么时候能拆?”
  “可能得一个月吧,不过大夫说我再住半个月就能出院了,等拆石膏的时候再来一次就行了。”
  “那个主刀的大夫怎么样,有经验吗?”
  “是个新手,刚从学校毕业的。”
  “草菅人命吗,这不是。”我突然想起下午看的一个笑话,笑出了声。
  “是新手有什么可笑的?”
  “有一个笑话说,一位妇产科医生自己开业了,第一天回家后妻子问他:‘今天成绩如何?’,医生回答说:‘不算太坏,虽然产妇和婴儿都没保住,但总算把婴儿的父亲救活了’。”
  “真无聊,”她一边笑一边说。
  我把剥好的桔子递给她,“多听听笑话,再吃点儿酸的有助于消化。”
  “你吃吧,”她说,“我现在每天从早到晚,除了睡觉就是不停的吃东西,都快成饭桶了。”
  “没想到饭桶还有这么婀娜的。”
  “一个学理工的,瞎拽什么?”
※※※
  第二天下午,我又去看她。病房里灯没有开,临床的阿姨已经出院了,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睡觉。我轻手轻脚地进去,发现她脸上泪痕未干。
  我怕自己搬椅子的声音吵醒了她,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她对面。但是她还是醒了。
  “怎么啦?腿还是很疼,是不是?”我蹲下来问她。
  她摇摇头。我拿了条毛巾递给她。
  “前两天日本地震,也不知道董浩怎么样了。”
  “他没给你来信吗?”
  “这次走了以后,又没音信了。”
  “可能太忙吧,去日本留学比去美国留学苦多了,除了学习,还得自己到外面打工挣学费、生活费,连睡觉的时间都很少。我知道一个朋友,也是在日本留学,每天就睡四个小时,一个小屋里放仨闹钟,要不然根本起不来,你别想太多了。”我停了一下说,“他知道你腿折了吗?”
  张璐摇摇头。
  “不用太悲观,等过两天你拆了石膏,再恢复恢复也就开春儿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爬香山,肯定没问题。你不是还想以后走遍世界吗?关键是你自己得有信心,那就是你自己的天,你的信心塌了,那才是天塌了,否则无论什么事,只要努力去做都有希望。”
  “你做什么事都那么有信心吗?”
  “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敌进我退,敌驻我扰。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美。”
  她仍然一脸的严肃。

  外面风很大,天空中飘落着零星的雪花。我从三O四医院出来,步行了一公里,换了两辆小公共汽车,在中关村的新东方学校门口下了车。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要积累知识、阅历和财富,将来做一个指点江山的人。张璐,无论你在哪里,有什么心愿,只要你给我机会,我都要帮你一一实现。”
  我在新东方报了五月份的托福强化班,准备在八月参加托福考试,然后申请赴美留学。
  半个月转眼就过去了,我几乎每隔一天就往返奔波五十多公里到三O四医院看张璐。她腿折的地方正好是膝关节位置,因为打了近一个月的石膏,腿上的筋和肌肉都粘一块儿了。在拆了石膏后,需要每天靠按摩和别人帮助活动腿关节才能慢慢把筋拉开。一次疗程大概要两个小时。我经常到她家里,有时也帮她活动活动腿关节,或给她辅导辅导她当时正在上的数据库课程,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
  我们的关系日益融洽,但是我知道她一直都在惦记着那个又一次杳无音信的男朋友。只要能经常能为她做一些事情,能对她有所帮助,能经常看到她的笑脸,我就觉得很满足。我知道我也没有吃醋的资格,对她惦记董浩也不计较,日子倒是过得怡然自得。
  春天来了,风和日暖,草长鹰飞。周末的时候,我经常和她一起出去玩儿,有时候就默默地坐在天安门观礼台前的马路牙子上看一群小孩儿和老头放风筝。那时候她非常喜欢逛街,但很少买东西。我隔几周就陪着她逛东单那边的专卖店,从那儿一直走到王府井后边。天黑以后,将东华门外小吃一条街一路从东边吃到西边。我们都特爱吃东边路口那家的白水羊头。加好多辣椒,豆腐乳和葱花,吃得唉声叹气,汗珠子直冒,鼻涕眼泪直流,然后猛喝冰水。
  有时候我也带着张璐和我的大学同学以及他们各自的男女朋友一起啸聚成群,在一些北京的大饭店游泳,打台球、保龄球,或者到亚运村的康乐宫打游戏。
  妈妈见我周末经常往外跑,问我是不是在交女朋友。
  “不是,”我说, “只是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而已。”